在调整对华政策方面，欧洲走到了哪一步？

在过去的三个月之内，德国外长贝尔伯克和中国外长秦刚已经见了三次，而第七轮中德政府磋商也也即将举行，这些都说明了两国有对话和维护关系的强烈意愿，虽然中间出现了德国财长林德纳访华临时取消的小插曲。在欧盟各国外长们5月12日至13日在斯德哥尔摩会面前，媒体Politico披露了欧盟对外行动署为此次会议准备的中国政策讨论文件。文件称，将中国定义为制度对手，并不意味着欧盟关闭与中国的沟通渠道和不再寻找建设性的合作。

对话和合作的另一面，则是德国国内和欧盟目前正试图以“去风险”为对华关系进行定调。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在12日的新闻发布会上称，“讨论乌克兰问题和与华关系，并不容易”。

其中，可能最不容易的是如何在“去风险上”达成统一。部分人主张的脱钩其实也是某种去风险，有人称中国的“双循环”就是去风险战略，也有人称，和两国以上的国家建立经贸往来，这里的“两个以上”也是去风险。德国总理朔尔茨最近如此描述，一个聪明的和可预测的无风险。对用形容词阐述的概念进行解读，空间就更大了。博雷利则称，如果依赖太大，就会有风险。他提到了欧洲依赖过俄罗斯的天然气，欧洲正在依赖中国的太阳能光伏板、关键原材料和某些特定技术。与此同时，博雷利试图为“去风险”降温。他强调，去风险不是考虑到危险，“一家企业若只有一个客户，就有风险”，“如果“去风险”这个词带来负面感，那就换一个词：减少过度依赖。”

中国外长秦刚此次访德时表示，“我们对德方、欧方不搞对华脱钩的表态表示赞赏，但也对欧方声称的‘去风险’表示关切。如果以‘去风险’之名行去中国化之实，那就是在去机遇、去合作、去稳定、去发展。”

德国社民党内部也对类似于“以‘去风险’之名行去中国化之实”的可能走向保持警惕。据媒体《明镜》报道，上个月，社民党的一些保守派议员们对“反中国战略”提出了警告，批评了来自绿党的外长贝尔伯克和经济部长哈贝克，并指出，与中国贸易关系的突然中断将是一场经济灾难。他们反对一维的对华外交与经济政策，呼吁务实的、前后一致的中国战略。该议员小组强调了“务实”和“远见”，然而，这两个词的意义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过去，务实往往指的是不受政治因素干扰地发展稳固和长久的经贸合作，这也是一种远见。而今，在乌克兰局势之下，去依赖和去风险也被人阐释为务实和远见。

就在该议员小组发布中国政策文件时，德国外长贝尔伯克正在访问中国，社民党人批评她在中国所展示的对抗式姿态，可也正是她的这种对抗式引发了欧洲境内的关注，就像发表了去风险讲话的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获得过赞赏一样。巧合的是，两位都最近访问过中国，冯德莱恩与带领庞大商业团、受到隆重接待的马克龙同行，而贝尔伯克访华则紧随马克龙发表“欧洲在台湾问题上不能成为美国的追随者，不能因此卷入不属于欧洲的危机当中”的言论之后，而且，两者皆表过社民党人所说的“对抗式”的态，这种对抗式被对华强硬派称为“明确的表态”，被缓和派则称作“激怒中国”。在德国国内，贝尔伯克的支持者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位外交部长，反对者则讥讽她为总有话说的课代表。

在所有考虑因素当中，最棘手的恐怕就在于，乌克兰问题和台湾问题在欧洲的对华政策中应该起到多大影响的问题。

中方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表达了对乌克兰局势对欧洲的影响的理解，可是欧洲人自己认为自己不是池鱼，而是城门本身。用博雷利的话来说，“在乌克兰所发生的对我们造成了生存威胁。” 博雷利坚持将乌克兰问题直接挂钩与华关系，称 “期待中国承担起自己的角色和责任”，即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让俄罗斯从乌克兰撤军。他如此解释，“如果我不喜欢你的行为，你不能期待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就是如此简单。”这是一种相对温和的表述，而贝尔伯克则称，中立意味着站在侵略者的一边。

从中国发布《关于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的中国立场》，到习近平与泽连斯基通话，这些行动获得了欧洲方的积极评价，泽连斯基也称通话是一次“长时间和有意义的”通话。政治学者辜学武在接受德媒采访中称，马克龙访华时请求习近平与泽连斯基对话，紧接着习近平致电泽连斯基，他将此诠释为积极信号，并认为中国看起来做好了与俄保持距离的准备。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12日在例行记者会上回答提问时说，中国政府欧亚事务特别代表李辉大使5月15日起将访问乌克兰和俄罗斯等五国，就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同各方进行沟通。

不过，中国的这些行动却并没有打消欧洲人的疑虑。在欧盟所认定的向俄罗斯供应武器的红线问题上，中方强调“积极劝和促谈”。这次中国外长秦刚访德时，针对记者问及欧盟可能因对俄合作而制裁中国企业，秦刚表示，中方不向乌克兰危机相关方出售武器，依法依规审慎处理军民两用物项出口。中俄企业开展正常交往合作，不应受到影响。

至于台湾局势，马克龙将其成为并非欧洲自己的危机，包括冯德莱恩和贝尔伯克在内的人当然不会同意这样的说辞和立场。据Politico，这次欧盟外长会议的讨论文件称，欧盟需要对台湾紧张局势升级做好准备，除了台湾问题本身，尤其涉及到台湾作为先进半导体供应方的问题。欧盟估计，欧盟90%的先进半导体进口都来自于台湾。

眼下，欧盟27国如何在与华关系“去风险”或者“减少过度依赖”上取得共识，中国在乌克兰局势上采取的立场以及台湾问题到底以何种具体形式影响到中欧关系，正是欧盟各国正在摸索的重点。下个月，欧盟各国首脑将会继续深化在对华战略问题上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