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女权外交”的推出
3月1日, 绿党籍外交部长安娜莱娜•贝尔伯克(Annalena Baerbock)和社民党籍经济合作和发展部长斯文贾•舒尔策(Svenja Schulze)共同向内阁提交了她们的女权主义外交和发展政策指导方针。
内阁会议之后,贝尔伯克和舒尔策这两位女阁员在总理府前又介绍了女权主义指导方针。
贝尔伯克声称:“我们不是在宣布一场革命,而是在做理所当然的事。”她表示,《基本法》和《人权宣言》中所载内容将被实施。这位女外长还强调,未来要把女权主义外交和发展政策贯穿到外交政策行动的所有领域中去。
这位女外长还谈到了 “真正的女权主义”。她声称,这是指一种务实的方法。如果在世界范围内社会的一半是由妇女组成的,那么也必须将她们考虑在内。
舒尔策则补充道,在与饥饿、贫困和不公正作斗争时,人们“不能放弃一半的潜力,即妇女”。
舒尔策还表示, 如果女性自己可以决定何时以及与谁生孩子, 这将意味着年轻女孩可以完成学业。这位女部长称, 这样她们就有机会获得一份工作,并养活自己。
此前,《明镜》周刊2月20日就报道称,贝尔伯克已让起草一份41页的文件草案,标题为《女权主义外交政策的指导方针》。这位女外长还要任命一位女权主义外交政策女大使。据称,这只是该《指导方针》中许多措施中的一项。
草案称:“这位女大使将致力于使女权主义外交政策主流化。她将进一步制定工作方针并确保其实施。”此外,在德国外交部所有部门及德国所有驻外使团里,都将有负责女权主义外交政策的联系人。
该草案还强调,女权主义外交政策不是妇女为妇女制定的政策; 相反,它要为所有“那些因性别认同、出身、宗教、年龄、残疾、性取向或其他原因而被社会边缘化的人”维权。
现在看来,《明镜》这篇报道确实为贝尔伯克和舒尔策3月初联袂推出女权主义外交和发展政策造了势,引发了广泛关注。
当然,这里值得一提的是,首先推行女权主义外交政策者并非贝尔伯克。据称,100多年来人们就一直在讨论这种想法。
2014年,时任瑞典外交大臣玛戈特•瓦尔斯特伦 (Margot Wallström)正式宣布奉行女权主义外交政策,从而也使瑞典成为第一个支持该政策的国家。
瑞典模式是以妇女的权利、她们相应的代表性以及拥有适当的资源为基础的。瑞典希望在这三个领域里改善全世界妇女的生活。此后,法国、加拿大、墨西哥、西班牙等国也效仿瑞典的做法。
而德国由社民党、绿党和自民党组成的“交通灯”政府则早在组阁协议中承诺实施女权主义外交政策。
然而,在瑞典新政府2022年10月成立之际, 德国电视一台“每日新闻”网站曾刊登了一篇题为《瑞典推翻了女权主义外交政策》的文章。
该文称:“瑞典新成立的由温和党、基督教民主党和自由党组成的政府正在推翻女权主义外交政策的概念。”
文章提到,关于这个问题的各种出版物已从瑞典外交部网站上删除。温和党籍外交大臣托比亚斯•比尔斯特伦 (Tobias Billström) 告诉瑞典通讯社:“性别平等是瑞典的一个基本价值观,也是本届政府的一个基本价值观。”然而,他又表示,“女权主义外交政策”一词将被删除,“因为标签含有掩盖内容的倾向”。
因而,看来即使在瑞典推行这一政策也并非一帆风顺。
2.“女权外交”的主张
在贝尔伯克和舒尔策向内阁提交女权主义外交和发展政策指导方针后的翌日,德国《柏林晨报》发表了一篇题为《德国外交政策正向女权主义转型》的文章。
在谈到女权主义外交政策的目的时,该文指出,女权主义外交政策旨在提高妇女在政治领域中的地位。文章并提到,研究显示,当妇女参与谈判时,和平协议的有效期会更长。
该文还称,美国智库外交关系委员会也指出:“妇女参与预防和解决冲突,可以对冲突前、冲突中和冲突后的成果起到改善作用。”
然而,根据联合国的统计数据,在1992年至2019年的和平谈判中,女性在谈判者中的占比只有15%。为此, 发展部长舒尔策要求道:“妇女必须参与决策”。
而对于贝尔伯克 和舒尔策这两位女部长来讲,这也意味着将要增加妇女在外交部和发展部中的比例。
贝尔伯克在指导方针中提出了三个目标:妇女和女童的权利应得到尊重和促进,妇女应有更好的代表性。据称, 这同样适用于外交部本身。目前只有不到30%的德国驻外使团是由女性领导的。这种状况应该改变。
而根据发展部提出的工作要点,该部未来至少有50%的领导职位将由女性担任。在联合国、世界银行、欧盟等国际组织中,发展部并希望将女权主义发展政策列入议程。
女权主义外交政策指导方针还强调要保护冲突中的女性。根据该指导方针, 冲突中的强暴、性侵犯和其他基于性别的犯罪是许多武装冲突的一部分。为此,贝尔伯克要求道, 强暴不应被接受为战争中的常态。德国外交部写道:“女权主义外交政策意味着反对强暴, 并明确指出, 强暴是一种战争罪行。而且必须追究肇事者的责任。”
贝尔伯克还要求道,在组建和培训维持和平特派团时,必须提出如何才能加强对妇女保护的问题。她指出,这包括女兵也是维和部队的一部分,因为不同于她们的男性战友,她们可与受害者在其遭性侵后进行沟通。在一些国家,士兵不允许对妇女进行搜查和触摸,但女兵却可以。贝尔伯克坚信:“提高武装部队中的女性占比也增加了整个社会的安全。”
此外,从女权主义外交政策的角度来看,当一个国家因水资源发生冲突时,错误的做法是国际维和部队只出现在主要道路上。这是因为从水井里打水往往是妇女的任务;为此,她们经常沿着田间和林间小路行走,而此时她们仍然没有受到保护。从过去冲突中得到的教训是: 如果妇女不安全,任何人都不安全。
为此,贝尔伯克宣布,应该以“对性别敏感”的方式使用对外援助资金。以尼日利亚的村庄为例,这就意味着德国政府要确保重建工作惠及所有居民。
外交部的指导方针指出:“女权主义外交政策意味着,我们不仅要看到特殊的弱势地位, 还要用有针对性的方式解决这些问题, 这也包括我们的项目筹资或者人道主义援助。”
舒尔策则计划,到2025年,总共93%的新承诺项目资金将用于促进性别平等的项目。而到目前为止,这一比例约为65%。
总而言之,德国女权主义外交和发展政策涉及面广,值得仔细研究。
3.朝野诸党的态度
在德国“交通灯”政府内,尽管绿党和社民党均支持推行女权主义外交和发展政策,但自民党的立场则有所不同。
德国《明镜》今年2月上旬曾载文谈到这一点,并特别提到了自民党人亚历山大•格拉夫•兰布斯多夫(Alexander Graf Lambsdorff)和绿党人士阿格尼斯卡•布鲁格尔(Agnieszka Brugger)两人,前者是联邦议院自民党党团副主席,后者是绿党党团副主席,两人都主管外交政策。
兰布斯多夫今年56岁,学过历史,是受过训练的外交官,接下来还将出任德国驻俄罗斯大使。布鲁格尔比他年轻近10岁, 尚未完成自己的政治学业,属于绿党的左翼。
据称,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政治人物此时正在为绿党魂牵梦系的女权主义外交政策进行幕后博弈。
文章称,在起草组阁协议时,自民党和绿党就曾为此发生过争论。对于自民党人来说,德语中的“Feminismus”(女权主义)这个词听起来太像一个战斗口号。 因而,在组阁协议中, “女权主义外交政策”最终采用的是英语表述“Feminist Foreign Policy”, 而不是德语表述“Feministische Außenpolitik”。
该文文前按语就已指出:“绿党希望‘交通灯’政府在联邦议院宣布奉行女权主义外交政策,而自民党则要阻止这一计划。谁将获胜?”
据称,联邦议院自民党党团副主席兰布斯多夫提出的阻止理由是缺乏人力资源。他声称,在联邦议院,政府要处理的事情确实足够多,仅举几个例子——移民、通胀、选举法和能源政策等问题。
这位自民党要员还表示:“绿党有外交部,社民党有发展部。两个联盟伙伴都可以从政府内部制定以妇女为中心的政策。”
而布鲁格尔则声称:“这有点奇怪。自民党甚至不敢和我们一起在桌旁坐下来,看看我们如何才能在内容上取得一致。没有人需要害怕女权主义外交政策。”
然而,自民党副主席沃尔夫冈•库比奇(Wolfgang Kubicki)最近已公开向媒体表示:“我不太看好女权主义外交政策的概念,因为它的目的不是为了改善对外关系,而是为了满足国内政治行动者的情感需求。”
而就在野党而言,值得关注的是联邦议院联盟党党团主席、基民盟主席弗里德里希•默尔茨(Friedrich Merz)的态度。
据媒体报道,贝尔伯克去年曾在联邦议院与默尔茨就女权主义外交政策的意义和效益进行过一次激烈的交锋。
在谈到为联邦国防军设立1000亿欧元特别基金时, 默尔茨当时声称:“就我而言,您可以推行女权主义外交和发展政策,但不得动用这笔为联邦国防军设立的基金。”而贝尔伯克则反击道:“这不是小题大做,而是与时俱进。”
而基民盟女性议员塞拉普•居勒(Serap Güler)则欢迎社民党和绿党关于女权主义外交政策的新指导方针,但怀疑这是否会在现实政治中真正发挥作用。
这里还可提到左翼党双主席之一的雅尼娜•维斯勒(Janine Wissler)的态度。这位左翼党女主席公开对德国“交通灯”政府准备实施的女权主义外交政策表示怀疑。她尖锐地指出,向沙特阿拉伯出口武器或者与卡塔尔做液化天然气生意都不是女权主义或价值观外交政策的表现。
由此也可见,德国朝野诸党至今尚未就“女权外交”达成共识。
当然,即使贝尔伯克本人也承认: “我们并不天真 。我们不可能用女权主义外交政策来解决这个世界的所有问题。”看来贝尔伯克还颇有自知之明。但德国“女权外交”的前景值得关注。毕竟这涉及到欧洲第一大经济体的外交政策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