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荣成为德国不能承受之重

英国《金融时报》   作者：菲利普•斯蒂芬斯

来源：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75264?dailypop

上一次有国家在不能承受的繁荣之重下崩溃是什么时候？在造访柏林的旅人看来，德国的组阁谈判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时简直到了令人生厌的地步。在欧洲其他地方，政治家们正疲于通过削减教育支出和养老金封顶来平衡收支。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和她潜在的联盟伙伴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来争论如何分享经济成功的丰厚成果。

如果你相信这些头条新闻，德国总理领导的的基督教民主联盟（CDU，简称：基民盟）及其巴伐利亚州的姊妹党基督教社会联盟（CSU，简称：基社盟）未能与奉行经济自由立场的自由民主党（Free Democratic Party，简称：自民党）和左派的绿党(Greens)敲定协议一事，已经使这个国家陷入危机。没人把这件事告诉挤在柏林的商店内为圣诞节购物的富人。工资高、失业率低，政府现金充裕。德国人在问：危机？什么危机？

这个国家已经变得自我封闭，已经向“右”转。经济富足造就的政治局势，可能说服了早先的一代战后政治家把目光投向欧洲的未来。现在这一代政治家可不是这样。现在，对于德国在欧元区内运气没那么好的伙伴国面临的麻烦，你看到的是显而易见的恼怒。如果他们想成功，他们应该表现得更像，呃，德国。

默克尔不久前说的——接过自由民主价值观的火炬、和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一起推进欧洲一体化事业——代表了什么？据谈判内部人士说，默克尔如今主张的是冷处理。组阁协议不应该包含任何直接冒犯马克龙的内容。另一方面，它无需作出任何承诺。

谈判破裂震惊了柏林政界。每个人之前都认为，会达成组阁协议，因为少数派政府和再举行一次大选这两个替代选择都是不可想象的。英国退欧公投、美国的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甚至奉行本土主义的德国新选择党(Alternative for Germany)在9月选举中的成功——这些都应该告诉我们，政治的游戏规则变了。

德国可能不得不习惯一种新节奏。德国新选择党拿到了接近13%的选票，这改变了传统的组阁算法。再加上前共产主义政党德国左派党(Die Linke)拿到的9%的选票，德国联邦议院(Bundestag)超过五分之一的席位如今都属于被政治主流闪避的议员。可行的组阁方案也相应减少了。

扼杀默克尔组建“牙买加联盟”（联盟中三党的代表色与这个加勒比国家的国旗颜色一致）希望的是自民党方面的政治盘算，而不是它与基民盟和绿党之间什么不可调和的政策冲突。它们之间确实在移民控制、气候变化、欧洲一体化以及税收和开支等问题上存在分歧，但是就连绿党和基社盟之间的分歧也几乎快要凭借一系列妥协和敷衍弥合了。

谈判者有的是钱。他们公开承认，不断增长的联邦预算盈余将赠予新政府300亿欧元的嫁妆，让其可以在上台第一年用于减税和（或）增加支出。据一位内部人士透露，真实数字接近600亿欧元。政客们没声张，是因为不好意思在邻居们过着紧巴巴的日子时承认德国这么有钱。

自民党摧毁谈判的决定更多地应归结为政治定位，而不是有关税收和支出的主张。该政党还没有从上一次与默克尔组阁的创伤中恢复过来——那次组阁见证了该政党在随后的选举中失去了在德国联邦议院的全部席位。

自民党年轻的领导人克里斯蒂安•林德纳(Christian Lindner)决定，这一次应该确立民族主义姿态。他对马克龙的欧元区计划采取强硬立场，对移民的立场也变得更加强硬。柏林有人回忆说，自民党在20世纪50年代作为右翼民族主义者的大本营而起家。他们表示，林德纳希望通过让自民党回归本源来吸引一些德国新选择党的支持者。

默克尔已经失败了，但还没有出局。基民盟党内对她不满的人缺少替代人选。那些曾坚信会达成“牙买加联盟”的专家们如今又同样坚定地相信她将被迫参加另一场选举。他们可能会再错一次。在9月遭遇惨败（创下了有史以来最糟得票率）后，社会民主党(Social Democratic Party)拒绝加入又一届大联合政府。但他们真的宁愿进行第二次选举吗？默克尔表示，她不想领导一个少数派政府。她也可以改变主意。

德国不想有任何事影响自己目前的好运。默克尔看上去像一个精力和才智都耗光了的政客。目前尚不清楚德国人民是否非常烦恼。“当时那样做是正确的。”她仍然坚持2015年向叙利亚难民开放德国边境的决定没错。然后附上一句：“我保证再也不这么做了。”这一前后矛盾的表态，公正地描述了这个国家的政治情绪。